盛中华是享誉中外的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她出生于抗日战争时期,自幼在上海成长。父亲盛雪是中国小提琴艺术的奠基人,哥哥盛中国是当代最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小说《尘世》是她追忆自己浮沉的一生,谱写出了两位天才女音乐家唐抒儿与裔小娟各自爱恨纠葛的命运传奇。故事以武汉和上海双城为依托,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开篇,通过长达五十年的叙述,展现了两位女主人公怀揣美好理想,在本该如鲜花般绽放的年纪,为何经受人生悲剧的故事。
读完《尘世》,我又听了所有盛中华女士演奏的小提琴曲目,闭目聆听她演绎的《新梁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缓缓流淌的音乐声中,《尘世》中两位女主人公音乐学院女学生唐抒儿与裔小娟的命运仍深深地牵动着我的心,我为裔小娟始终对她不离不弃的那个人也离她而去唏嘘不已,我为唐抒儿的老年丧偶后何去何从忧虑万心。小说重点描摹了她们各自爱恨纠葛的恋爱婚姻经历,展现了她们的沉浮、她们的期盼,她们心灵的挣扎。小说情节曲折,引人入胜,作者善于剖析人物内心世界,叙述娓娓道来,宛如一位历尽沧桑的老妇在对我们款款絮语。
《尘世》是典型的以女性视角书写的小说,所有情节、所有人物都紧紧围绕唐抒儿与裔小娟这两位女性角色展开。唐抒儿与裔小娟是如今已年逾古稀但仍怀着一颗少女般赤忱之心的作者追溯自身、倾注了莫大的心血塑造而成的人物形象。唐抒儿出生于音乐世家,她少小成名,是一位艺术卓越的小提琴演奏家。我们还能从爱慕她的男士口中得知,唐抒儿高洁、美丽。她的同学兼好友裔小娟学习琵琶演奏专业,细眉细眼、白白净净,嫣然一笑非常迷人,是个多愁善感、极具浪漫情怀的女孩。
鲁迅先生在《再论雷锋塔的倒掉》一文中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才华横溢、艺术事业成就斐然的唐抒儿在婚姻问题上却屡屡遭受痛苦与磨难……裔小娟一次又一次地如飞蛾扑火般苦苦寻觅梦幻中的爱情,最终却导致始终对她不离不弃的人也离她而去……两位甫一登场就赢得读者喜爱的女性角色,不像自有套路的中国古典戏曲中的故事一般,佳人得遇才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随着命运一世浮沉……所幸,在“不是尾声”的尾声,作者还是给了小说主人公唐抒儿一抹亮色——让我们与她一起带着微笑又含着泪,一起守候那片夹杂着朵朵圣洁的白云的蔚蓝色的希望。
唐抒儿自十二岁离开家乡武汉,远赴大上海求学,受够了缺乏亲情关爱的寂寞与凄凉!刚进入大学,她就渴望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她在大学毕业后不久就和飞鸽传情两年多的异地恋男友傅雍向踏入了婚姻的殿堂。傅雍向自私、冷漠,两人没有思想基础、没有共同语言、性格不投合,这些唐抒儿在婚前就真切地发现了,不料丈夫婚后更加变本加厉、冷血无情。
在婚姻问题上,唐抒儿渴求心灵上的伴侣,一旦发现自己的伴侣无法与自己心灵相契时,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婚,为此长期备受身心摧残也在所不惜。第二段婚姻经历同样如此,短暂的幸福甜蜜过后,丈夫程俊的心理扭曲和家暴行为逐渐暴露,饱经折磨、年过半百的唐抒儿虽然通过法律途径离婚不成,但邂逅了命中真爱后,毅然决然地离他而去!
那另一个女主人公裔小娟呢?在阅读《红楼梦》时,会像林黛玉那样多愁善感地拥有古典浪漫情怀的裔小娟也从没停止过对爱情的渴望,对真爱寄托的寻求。经历了失恋、丧子、失婚之痛的她在表姐的帮助下远赴挪威,满心希望能开辟一片新的天地。起初,为了定居挪威,她屈身下嫁自己并无爱意的挪威男人盖尔。此后,盖尔对她死心塌地,她却一次次地爱上了别人……她几进几出盖尔的家,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盖尔,自己的爱情理想也一次次地遭到破灭!而当她发现自己爱上了盖尔时,那个曾经对她痴心不改的丈夫却离她而去……
书名《尘世》令我联想到了诗人海子的抒情名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尾写道:“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写于海子卧轨前两个月,他把对尘世幸福的体验寄托给了“明天”。
小说中的唐抒儿与裔小娟,执泥于理想世界中的精神之恋,一辈子饱受摧残,裔小娟终其一生未能在尘世获得幸福;年华老去的唐抒儿虽仍守望着那份蔚蓝色的希望,但终究渺茫无期……在唐抒儿与裔小娟生活的那个年代,结婚往往很草率,离婚更是一件艰难的事,她们的婚姻悲剧带有很深的时代烙印。她们内心无比渴望在尘世获得幸福,但现实中的她们却只能在尘世仰望爱情!
作者就像演绎小提琴曲子一般,时而舒缓时而激昂地叙述着两个女人为爱痴狂、沉浮一生的故事。听着这首以“追求尘世幸福”为名的“曲子”,我早已心醉了,你呢?